■平江水司 罗国祥
父爱如山,它是一缕阳光,让我的心灵即使在寒冷的冬天,也能感到温暖如春;父爱如海,它是一股清泉,让我的情感即使蒙上岁月的风尘,依然能洗尽铅华。
然,公元二〇二二年四月四日十七时二十六分,父亲不幸与世长辞,享年九十五岁。父爱已远去,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思念!此时此刻,悲天恸地,万箭穿心,千呼万唤,再也听不到父亲的谆谆教悔。百转千回,再也看不到父亲慈祥的面容。怎不叫人痛哭流涕?怎不叫人痛彻心扉耶?
父亲是国共两党的一名普通老兵。他的一生,是勤劳的一生,善良的一生,坎坷的一生。他的品德,受人称赞。他的为人,令人景仰。他的家风,代代相传。
父亲有一个苦难的童年。民国十六年,也就是公元一九二七年十月十四日,父亲出生在娄底市新化县一个贫困的小山村,生来命苦,幼年丧父。因家庭贫困,父亲年仅5岁,就跟随祖母沿途乞讨为生,四海为家,每天起早贪黑,日行百里,最终移民落户在湖南华容县的一个小乡村。父亲7岁时给地主放牛(最近去世前,听照看老父亲的二姐说,他常在梦中自言自语要出去放牛;天要下雨,要去收谷),做长工,打短工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长年累月,拼命劳作,面朝黄土背朝天。祖母生育八姊妹,三男五女,父亲排行第八。一家缺衣少食,没穿过一双好鞋,没添过一件新衣,没吃过一顿饱饭,饱受欺凌,吃尽暗亏,打落牙齿肚里吞。
父亲有一个坎坷的青年。1948年秋,蒋介石领导的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,负隅顽抗,到处抓壮丁。那年21岁的父亲,正处于血气方刚的青壮年,被国民党抓去充军。因父亲忠厚老实,比较勤快,加之五官端正,写得一手好毛笔字,在部队整训一个月后,被编入中华民国国军71军88师担任同姓团座的警卫员。1949年5月,父亲所在部队在一次战役中溃败,被打得七零八散,父亲脱离部队后回到老家务农。1950年6月,父亲积极响应祖国号召,自愿加入中国人民志愿军,接受军队的洗礼,痛斥美帝国主义,保家卫国,后复员回家继续务农。
父亲一生为人善良。我小时候常听母亲说,父亲从小乞讨,尝尽人生百态,历尽辛酸,深深锤炼了慈悲为怀、乐于助人的品质,当年复员时的军大衣、军棉裤、军帽、军皮鞋等军用品相继送给了外来乞讨的老人。1954年冬天,父亲与母亲喜结良缘,当时上无片瓦,下无插针之地,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。父母亲在农田水车旁边搭个简易的茅棚,通宵轮流车水,赚钱养家糊口,虽然日子过得清贫,但夫妻恩爱,和睦相处,勤俭持家,勉强撑起一个困难的家庭。上世纪50年代末,父亲因工作需要,举家迁往华容县国营隆庆莲场。
母亲共生育八胎,成活五胎。我哥哥9岁时,蛔虫穿胆,因隔医疗地点太远,不幸夭折。父亲呼天动地,几天几夜未眠,痛哭失声,肝肠寸断,哥哥的不幸离去,成为父亲心里一道永远抹不平的伤痕。
父亲有一个勤奋的中年。父亲步入中年后,我和弟弟相继降临到这个贫困而充满温暖的家庭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父母亲节衣缩食,送四个子女读书,二个高中,一个大学,弟弟15岁初中毕业后,刚好遇上国家改革开放,农村实行分田到户政策,此时家庭正需劳力。弟弟自愿放弃学业,和父母一道投入到农业生产之中。可能弟弟生来带贵,在家劳作三年,家里连年增产,父母亲光荣的带上了大红花,成为农村80年代的“万元户”。弟弟18岁时响应国家号召应征入伍,当上了一名人民武警兵,退伍后安置到益阳沅江市湖洲局下属企业工作。
父亲在农场工作期间,先后担任过生产队长、治保主任、保管、会计等职,工作兢兢业业,深得领导信任和提携。上世纪60年代初,时任华容县县委书记到农场蹲点时,父亲的为人和能力得到县委书记赏识,并想调父亲去县城工作,被父亲婉言谢绝(可能在当时以“阶级斗争为纲”的年代,父亲认为有一段国民党当兵的历史,怕暴露身份的缘故吧)。直到父亲花甲之年,仍是一名共和国广大农村最底层的“干部”——生产队长。
记得小时候,每到过年或吃喜酒,父亲一担箩筐挑着我和弟弟走亲访友,行走在田间小道,两头箩筐悬空,我们兄弟俩嬉戏打闹,不停攀摘路边的野花野草。父亲虽汗流浃背,但脸上总是洋溢着开心的微笑,口里还哼着湖南花鼓小调,挑担换肩的同时,用围在颈部的毛巾不停擦去脸上的汗水。我们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时光,至今还历历在目,犹在眼前。可如今却一去不返,只能成为人生一段美好的记忆。
我年幼时,身体不好,经常肚子痛,白天父亲背着我跑10多里去看赤脚医生,有时晚上背着我在房间来回踱步,甚至通宵达旦。回想起父爱的点点滴滴,今生今世,无法报答,心存无比愧疚。如果有来世的话,我还愿做父亲的儿子,来弥补我此生的遗憾。
父亲有一个俭朴的晚年。几十年来,父亲勤劳节俭。2003年非典那年,母亲突发脑溢血仙逝。从此父亲轮流到我们四姐弟家中居住。尽管衣食无忧,但父亲经常一担箩筐,一张铁夹,捡拾破烂,资源再生。
树高千尺不忘根,水流万里总思源。母亲在世时,时常跟我们讲,想去娄底新化老家寻根问祖,可这个愿望直到母亲去世前还没有实现!2014儿子上大学那年,我一家人用车载着父亲,回到阔别将近70年的祖籍地娄底市新化县白溪镇罗家村追根朔源,寻祖、修坟,查阅族谱,品味乡音乡情,终于解开了父亲压抑多年的心结。父亲虽已年高,但每年清明节他总念念不忘去祭拜祖宗。人生苦短,岁月沧桑,进入老年后,父亲身体逐渐衰弱,多次跌跤,多次住院,子女尽忠尽孝,日夜守护,党和政府对他关怀备至,每年享受国营农场退休金和抗美援朝志愿军退伍老兵的补助慰问金。
父亲对伟大领导毛主席无限敬仰,对毛主席充满无限爱戴,在房子内、墙壁上、小车内等多处悬挂、张贴、摆放主席肖像,时常瞻仰、缅怀主席慈容,说是主席可以保平安、保幸福!他老人家每年过年都给子孙们发红包,而子女孝敬长辈的红包一律不收。
二零二一年三月,进入耄耋之年后的父亲身体日渐衰弱,重病住院三个月,二姐夫妇日夜轮流守护在他老人家身边。出院后,父亲心衰力竭,一直卧病在床,由于姐夫俩的精心照顾,父亲的生命才得以延续。但生命总有尽头,人生总有归宿。病入膏肓的父亲,因抢救无效,在这个充满生机的春天寿终正寝,撒手人寰,走完了他那苦难、坎坷、勤奋、俭朴的一生,留给我们后人的只有永久的思念和无尽的伤痛!
父母在,人生尚有来处,父母去,人生只剩归途。往事如烟,不堪回首。深情父爱,厚重如山。子女是父亲最深的牵挂,无论自己年纪多大,在父亲的眼中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。每当我回忆起父亲的一点一滴,总是泪流满面,父亲的养育之恩,我们穷尽一生都无法偿还。如今,父亲已阖然长逝,永别人间,叫人如何不悲痛欲绝?叫人如何不肝肠寸断?高山仰止,永世流芳。父亲是一首诗,气势磅礴,恢宏壮美;父亲是一条河,绵延不绝,波澜壮阔;父亲是一只船,勇往直前,乘风破浪;父亲是一本书,教育后代,指引终生。我们将永远秉承父亲精神,继承父亲遗志,传承父亲家风,恪守忠良,勤劳为本,以业绩回报父亲的亲切关怀,以和谐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。
亲爱的父亲,安息吧!在那遥远的天堂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