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惠州市供水有限公司　张燕明

　　中年得二胎，老妈幼女，自然有些违和。

　　混迹于小区妈妈奶奶之中，难免有好事者疑惑地问：你是她？于是赶紧接道：我是她妈妈！不算太客气的，委婉来套问：你还有个娃吧？我爽然应答：是的，还有个大的，上高中了！对方便一脸“我猜得不错”的洋洋得意。偶尔来个耿直的，直接怼着来问：你是她奶奶吧？你奶奶的！我心里早对她骂粗，表面还得一团春风不失优雅，回道：我是她妈妈！

　　这样说来，还是和上了高中的儿子站在一起，更理直气壮些。那天撩起鬓边白发，跟他说：妈妈头发白了好多。儿子回：这种情况，最好染个奶奶灰，让别人以为你70了，然后说，你看上去好年轻啊，好像50多岁！

办公楼洗手间靠窗的镜子，因为光线的缘故，照得额前的白发，格外显眼。

　　以前会趁没人的时候，偷偷地拔。

　　每次去剪头发，理发师也会善意地提醒：染一下嘛！

　　有次来了个同事，说饿了，找吃的。没找到，坐我旁边，聊了会天。当年，我刚入职，和他同在一个部门。我是怯生生的小姑娘，他呢，是英气逼人的帅小伙儿。然后我们一起感叹——哎呀，一晃，竟然20多年了。我看向他，鬓边斑白，意料之中。他望向我，却是一惊——你也有白头发了。

　　——多着呢。我笑。

　　两人随后交流了关于老花镜的话题。然后散了。

　　临下班时，他匆匆进来，往我面前扔下一个纸袋，走了。我打开一看，是一片面包。

　　想起《请回答1988》那首片尾曲：

　　总有一天会逝去吧

　　这翠绿的青春

　　就像那开了又谢的花瓣一样

　　……

　　若你离我而去 我可以原谅你

　　但是弃我而去的岁月啊

　　我已无处留情?

　　……

　　那天几个朋友小聚，谈到了“老”这个话题。其中一个男人说：我很怕老，几次梦见自己50岁，然后吓醒了！46岁的他，节制饮食，锻炼身体，看上去匀称而有光泽，是那天晚上惟一吵着要早点回家的人。此后，每次想起他梦见自己50岁被吓醒，我都忍不住笑出声来，觉得他太可爱。

　　渴望青春永驻，害怕岁月流逝、年华老去，是人的通病吧。谁不爱少女如丝绸般光滑的肌肤和浓密乌黑的秀发？谁不畏惧与衰老相伴相随的死亡与丧失？第一次发现头顶的白头发时，我亦是悚然心惊，感叹着“开到荼蘼花事了”。

　　对着恰如春草般的白发，拔过，也染过。折腾来折腾去，现在是懒得拔，不想染了。

　　明白了岁月流逝无可抗拒，时间是最公平最慷慨的使者，给过你青葱岁月，最终还得还回去。人人都一样，做了皇帝老子，天天炼丹，也免不了死后与鲍鱼为伍。所以呢，顺从天意，臣服于命运，不做无谓的挣扎。

　　也是自己构筑了某种底气。回顾所来，不是坦途，但已尽力；展望所往，有人爱，有事做，人生到底不虚妄。

　　和自己的头发一起变老，和亲爱的你一起变老。

　　没什么不好。